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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說的不一定比唱的好聽,但說得一定比做得容易。

  文人論政,不難,可以當不討喜的烏鴉,批判轟擊,可以當悅耳的喜鵲,御用逢迎,一張嘴,一分心,只需說,不必做。文人問政卻不一樣,有學識不一定有常識,有常識不一定有膽識,知易行難,做起事來,千頭萬緒,不像用講的那麼簡單。

  所以若問禰衡──三國人物囂張指數第一名的文人──有沒有幹才?對不起,無從檢驗。

  禰衡高傲氣盛,目無餘子,有辯才,善辭賦,論耍嘴皮,無人能比,可惜行政資歷近乎於零。孔融(長禰衡二十歲,同是魯人)推舉他,把他捧得如不出世的奇才,但細察孔融噁心的推甄文字,也不曾舉出禰衡有過任何豐功偉業。當然沒有行政經歷不代表沒有行政能力,諸葛孔明也是從零開始,新手上路,步履穩重,畢竟經驗累積了就有,能力沒有就是沒有。但是禰衡沒什麼表現機會,依他的個性,大概很難找到揮灑的舞台,為什麼?高傲是主要原因,不知好歹,不知輕重,不會看場合說話,不會選時機表演,逞口舌之能,逞一時之快。不會有主子願意聘用這款人,於是永遠懷才不遇。不遇,所以大可繼續說風涼話,從「知識份子」變成「姿勢份子」,擺高姿態,以不甘我事的姿勢,努力批評時政,別人有做有錯,他老兄不做不錯。

  這和耿介或阿諛,清高或汙濁無關,只是個人處事應對的態度罷了。

  禰衡的事,正史寫得零零散散,不可能現場連線轉播,這個任務,就要交給小說家,用想像力加油添醋。

  在《三國演義》廿三回裡,曹操請孔融招降劉表,孔融推薦比他才華高十倍的禰衡。

  禰衡的囂張,就從這時開始。禰衡在曹操面前,把曹營的武將、謀士貶得一文不值。當禰衡高嘆「天地雖闊,何無一人也!」曹操以部屬數十人為例,認為他們都是當世英雄,機智如荀彧、荀攸、郭嘉、程昱,勇猛如張遼、許褚、李典、樂進,又有呂虔、滿寵,于禁、徐晃、夏侯惇、曹仁等高手,怎麼說沒人呢?

  禰衡不屑的說:「荀彧可派他弔喪問疾,荀攸可派他看墳守墓,程昱適合關門閉戶,郭嘉適合朗詞念賦,張遼可讓他擊鼓鳴金,許褚可派去牧牛放馬,樂進可取狀讀詔,李典可傳書送檄,呂虔可負責磨刀鑄劍,滿寵可負責飲酒食糟,于禁可以修築城牆,徐晃可以屠豬殺狗;夏侯惇可稱做完體將軍,曹仁則是要錢太守。其餘都是衣架、飯囊、酒桶、肉袋之徒!」

  神仙打呵欠,好大一口氣。曹操反問禰衡有什麼才能,他說:「天文地理,無一不通;三教九流,無所不曉;上可以致君為堯、舜,下可以配德於孔、顏。豈和庸人俗子相提並論?」

  曹操看禰衡不順眼,又不好發怒,便派他擔任擊鼓的工作,藉機羞辱他。接下來就是戲曲常見的「擊鼓罵曹」。

  曹操後來把這位人才送給荊州牧劉表,劉表受不了,轉送給江夏太守黃祖。禰衡好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,這邊去,那邊走,狂傲罵人的個性不改。黃祖請問禰衡對他個人的評價,禰衡說:「你像廟中神像,雖然受到祭祀,卻很不靈驗!」黃祖大怒,斬了禰衡。

  物以類聚,禰衡佩服的,也是文才、口才一流,政治性格薄弱的人,他曾說,除了孔融、楊修,「餘子碌碌,無足數也」。

  欣賞禰衡的,前有孔融,後有黃射(黃祖的兒子),都折服於其文才,但傳統的觀念,把文才等同於幹才,這是悲哀的事。

  禰衡活了廿六歲。平生還沒機會嶄露頭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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